如果你是一位爸爸
如果你是一位爸爸,或者妈妈,当你把你的孩子带入这个世界,你可曾想过将给予他或她什么呢?不用怀疑,你一定是将所有的努力都回馈于这个初生的生命,努力守护他的平安,陪他长大。而你可曾想到,当你的孩子在美丽的校园学习的时候,去精致餐厅享用美食的时候,游历异国看风景的时候,在另一方遥远的蓝天下,一些孩子衣着单薄,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病患缠身,因为贫困孩子被烫伤两年不曾去看过医生,父母抱着吃药过量昏迷不醒的孩子不知所措……
一位叫卓顿的孩子,今年四月来到卡昂学校,母亲因常年操劳心脏不太好。我看到这位美丽的母亲静静的坐在门外,寄医生正在为她的儿子卓顿做急救。可怜的孩子把药当糖吃过了量,抱来学校的时候已经昏迷两个多小时,手脚冰凉。而他又是如此幸运,当天正是志愿者寄医生来学校义诊的日子,由于高原苦寒,义诊一年也许才有一次,不然,就是花几百元包车开上三小时把孩子送去最近的县城也指不定是什么结果。他们非常相信寄医生,爸爸温柔的抱着孩子,妈妈坐在门口等待,没有催促,没有质疑,全然交付。
如果不是藏民的淳朴和信任,我想也没人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到贫瘠的高原给人义诊。更何况,面对一个昏迷的孩子,语言又不通,只能了解个大概,吃了什么药,吃了多少,什么时候吃的,一概不清楚。我已经听到有人建议:最保险的还是往县城送。这样我们可能比较好交代。但是,孩子就只能听天由命。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担心,把寄医生和孩子团团围住。寄医生则完全当我们透明,此时,在他的世界只有他和卓顿。卓顿的爸爸,满脸通黑,皱纹遍布,他的儿子不过才9岁,是什么样的生活让一位父亲过早的衰老?卓顿的妈妈也好不到哪里去,皮肤黝黑,但是她安静的样子真的很美。
半小时不到,孩子苏醒了,静静的看着我们。手脚依然冰冷,于是用一床毛毯将他紧紧裹住,就好像一个不倒翁。妈妈看到我在给卓顿做手脚抚触,安静的走过来,学着我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捧着孩子的脚,用一双大而有力的手将温暖传递给孩子。爸爸始终抱着儿子,妈妈一直按摩,孩子的脸逐渐有了血色,手脚回暖后喝了奶茶离开了。
看着这一家人,心中忍不住忧伤起来,我第一次在卡昂热泪盈眶。曾经在照片上看到卓顿鲜活的生命,却在现实中眼睁睁目睹他与死神擦身而过。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寄医生,孩子会怎么样。他的父母如此普通,面对生病的孩子无从选择。身为父母,他们与你我一样,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孩子,希望看到孩子平安长大。回到初为人母的时刻,我们也和这里的父母一样,只愿陪伴孩子简单生活,初心可鉴。可是,这样简单的心愿,对他们来讲都那么艰难!
华吉这个孩子,才刚刚12岁,平时话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上长湿疣的原因有些自卑。我们在上卡昂之前就从照片上看到他满手的疙瘩,被吓坏了,义诊时特地嘱咐寄医生给他第一个看。尽管寄医生说不传染,但是会痛痒难忍,孩子们就这样一直忍耐着。由于医疗条件有限,近两年学校陆续出现10多例长湿疣的病例,但也一直没有得到妥善处理。我们不知道孩子怎么挺过来的,你可仔细看过他们的脸庞:害羞、温柔、懵懂。我相信,如果只让你看他们的脸,你会以为他们都是普通的、健康的孩子。
我第一次走近卡昂,被孩子们迷人的笑容打动,被深夜的星辰打动,于是一次次回到这里。我以为我是在帮助他们,现在我才知道,我只是贪图这些孩子给予我的明媚和慈爱,我并没有拿出真实的勇气去面对孩子们笑容背后的痛苦。他们吃不饱,可以忍;他们穿不暖,可以忍;他们生了病,还可以忍。面对志愿者,永远保持微笑。其实,只要你愿意,你很容易走进他们的心灵,去看看他们,如何在艰难的生活中保持微笑和信心。
寄医生也是有备而来,给长疣的孩子一一针灸、艾灸。孩子们可能是第一次尝试灸疗,问他们疼不疼,都说不疼。当然,寄医生手艺也是赞到没话说!我们的义诊条件也比较简陋,现场要为一些孩子做主疣切除手术,鲜血直冒也没吭一声,孩子们也互相支持着,大孩子为了保护小孩子小孩子就蒙着他们的眼睛。治疗场面没有病病哀哀的,孩子们的坚韧反而鼓励了我们。
从11年开始,我们几乎每年都会去到卡昂学校实地探访。但是很遗憾,对于板房校舍的破损问题未能及时发现,一年比一年严重,直到15年才被志愿者在拍照时无意间看到,地面裂缝触目惊心!几位在场的志愿者忍不住伤心哭一场,因为不忍心,更因为自责。回顾我们每一次去到卡昂,孩子们哪一次不是乖乖的配合我们,完成各种使命,我们的需求都被孩子们一一满足。可我们从未真正停留,脚踏实地的去体验他们的生活,很多时候我们的“粗心大意”其实更多是因为“无能为力”。
目前,因为场地有限,大部分孩子仍然住在活动板房,白天学习,晚上睡觉。板房修建在河床边,湿气较重。直到这次随寄医生义诊,我们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总是肠胃不好,年幼的孩子好多就出现膝盖疼,腰背疼,声音长期嘶哑,容易感染......
在做完义诊后,寄医生告诉我们,孩子们大多疾病都是肠胃虚寒引起,主要原因还是环境湿寒,卫生条件差,营养不良,如果环境得到改善,很多病自然就会好。
每次我们去到学校都是短暂的,而义诊也不是每次都有,因为过程实在太虐心。寄医生来卡昂义诊三次,每次都是一边吸氧一边看病,可他还能坚持来,可见这里的孩子是多么需要他。孩子们也是盼着寄医生能回来,可能城市的孩子会很好奇,为什么还有盼着看病的小孩子,所以他们在贺卡里写着“希望和卡昂的孩子做交换”。
义诊结束后,志愿者们回到城市,曾经经历的感动可能渐渐会被城市的快节奏淹没,化作平凡的回忆。如果再次回到卡昂,不知我们还能为孩子们做什么,他们的新校舍还在紧张的筹建中,他们的生活仍将在病苦中持续,守护一群孩子的平安,谈何容易。有人问我们是如何坚持过来的,我说我们并没有做什么,我们只是参与了这些孩子的成长,回到卡昂,逐渐成为生命里平常而自然的事情。